《如何做一個守閘者》

在都會大學（前身稱香港公開大學）任教的十三年裡，我有幸向各位前輩學習如何成為一位稱職而且敏銳的大學老師，即是一方面教導學生成為專業護士, 另一方面亦須注意學生的特質。為此，我們需要留意學生的思想傾向（Mind Set）和學習態度中潛在問題。護理學可以說是科學與藝術（Science and Art）的結合，有些學生科學成績（例如解剖生理學、病理學、護理管理學、護理研究等）出色，但語言藝術的表達能力（例如與人相處及溝通的技巧）卻強差人意。作為教師, 我們當然抱著有教無類的精神，去教好每一位學生。但若果學生的表現始終未如理想，我們是有責任讓他知道及明白自已未必適合在護理行業工作，甚至或需間接提示他們轉讀其他科目。好像有些學生患有恐血症（hemophobia），每次見到血（包括有血的紗布）都會極度不安，甚至暈倒，這類學生便難以完成臨床實習及護理技巧考核。

在我的教學經歷當中，曾經遇到一位很喜歡化學的護理學生，他經常在課下滔滔不絕地分享很多有趣的化學現象和學說，印象令人深刻。他的術科成績普通，也很少參與護理學院的活動，在課堂中並不起眼，沒有令任教老師特別留意到，但當進入臨床實習的時候，問題便浮現。有很多在職護士都不約而同地對學校投訴他對病人「沒有反應」（意思大概是對病人的申訴和不正常的身體反應不能察覺），甚至很多護理工作上的程序也沒有在意；反之，他對病理實驗室的血液報告（例如腎功能指數）就很敏感。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個案，與他共事過的護士或同組實習的護理同學也都感到他不適宜做護士。起初，也有些老師和他探討過他臨床實習的表現及意願，但他都堅持表示自己非常喜歡護理工作並且能夠勝任。在偶然的機會下，他在病房實習期間出現情緒問題，作為臨床實習學科主任的我到醫院探望他。經過一番討論，才知道原來他承受著來自家人十分希望他成為護士的巨大心裡壓力以致病倒。父母認為護理既是專業也能糊口，而且護理和他喜歡的化學都是理科，同屬相近範疇。而他，壓根兒沒有興趣去照顧病人，只是為了完成父母的心願。在往後進階的臨床實習和護理術科考試當中，他的成績每下愈況，也很容易在實習時犯一些小錯。最終，在病房實習時，他為病人進行鼻胃管的餵食犯上嚴重出錯。雖然最終沒有令病人受到傷害，但基於這些年來對這學生的觀察，學院希望他能自動退學。當時我正是學院的課程主管（Programme Coordinator），所以由我代表學院面見學生，並給予警告信，也同時提醒學生應當退出護理課程。

過了不久，我在都大校園重遇這位學生，也得知他後來轉讀應用生物化學學士課程（Applied Science in Biology and Chemistry）。回想當時，他退學不久，有一次我們在升降機內相遇，他帶著憤怒的聲線問候了我一句：「亞sir，你幾好嗎？」。整個升降機裏的所有人（大約有十人）立即寂靜下來，人們的表情也十分惘然。我回應他說：「一般啦，都很忙。」他回道：「希望你繼續幾好啦！」。當時我的心裡忽然感到有點害怕，也不太明白他的回應。而當時護理學系和其他應用科學的學系同屬科技學院，老師們都認識且有交流的，所以我從相關的老師口中得知，他讀這應用生物化學不俗，畢業論文功課集中研究什麼合成化合物的分析模型（利申：我連題目也有可能記錯），也是備受讚賞。後來，我任主禮教學人員坐在畢業典禮台上，見到這位學生順利畢業上台接受學士學位，也在會場再遇見他，而他這次向我說了一句：「多謝亞Sir，你幫了我一個忙。」

為護理教育守閘，就是去選擇合適的護理人材。因為守閘者的意義不單只將一些不適合的學生剔除，讓他們另覓更適合自己的工作之外，更加重要的是把品行有問題的學生找出來，例如：不誠實、不正直、道德操守有問題的學生（這篇分享沒有提供例子）。學院和任何一位護理教育者都應該小心地去篩選這些有問題的學生，因為如果這些學生能夠在護理課程裡完成，他們會自動取得護士牌照。當他們出來社會工作及照顧病人的時候，就有可能傷害病人，影響護理的專業。正如我的以前的文章所提到（https://ncf.org.hk/care-02%E6%9C%9F/），如果我們輕率地讓有問題的學生畢業及取得護士牌照，而不去處理，其實這令到其他執行守閘的同事相當辛苦。其次，就是有問題的學生畢業之後，會成為護理界別的一個污點或影響護理的專業等，所以，守閘是我們在他們仍然是學生時期及早處理。

做守閘者真的好難，是份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所以我很希望整個護理界別的持份者及護理教育的學者們也一起守閘。那保護香港市民健康的閘才可以守得穩當，守得全面。

文:林清教授

Associate Dean (Research) and Professor
Centre Director of Integrative Health Centre

東華學院護理學院副院長 (研究)及教授中西醫護及復康中心總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