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進入護理這行業本身就「不在我規劃」之內。

猶想起當年高考重讀，自己對本身所心儀的心理學滿有期盼，十拿九穩。收到派位結果的那一刻，還為四字頭的號碼興奮了一秒，過後才發現，那不是心理學，而是護理學。這意味著，我還是要與我很不喜歡的生物學繼續掙扎。

在學甚至在職的這幾年裏，我不斷尋問上帝到底祂的心意是如何。我參與短宣的時候，發現了護士對宣教很有用；在社康護士的實習過程中，我看見社區醫療是比醫院內的病人更有需要；早前陸續有精神病患者發生傷人案，我不斷聽見社區缺乏精神科社康護士。在這些年日中，我保持開放自己的心去經驗不同的環境，我也在其中不斷尋問上帝讓我所看見的人事物，背後的意義到底是甚麼。

我想，在現今世代大家所受的教育當中，正鼓吹各人為自己的未來嘗試作出規劃。作為基督徒，似乎對「召命」這詞不會感到陌生；只是我們反覆尋索，反思回顧做了很多，各大性格測試也似乎能夠道出結果，但我們始終難以言說到底自己的召命是甚麼。在這很多的資訊過後，我想我還是希望向精神科社康護士的目標出發吧，或許這正是所希望的心理學與護理的融合吧。

只是，事情再次不如自己所想。在畢業進入職場不久便從教授口中知道轉精神科護士的課程已經停辦，在可見的將來也未必會再開。我不斷在問在公立醫院的工作到底意義何在。等「三年抱兩」轉回實習時很喜歡的骨科嗎？要繼續護士這工作與身分嗎？我卻想再一次追夢：報讀心理學，走我一直想走的路。當時我報了一些先修課程，在工餘時間讀書，後來想全心全意搏一次，更裸辭了公立醫院的工作。心裏不斷在想，或許反反覆覆，我最終仍屬此處。

很有型的裸辭﹑很有決心的擺上吧？但結果也是不如所願：第四次報讀失敗。當時的我陷入更大的迷茫，看見這彷似一場鬧劇的歷程，想不透背後究竟有任何意義。然而在往後不足一個月裏，我在港九培靈研經會裏卻領受呼召。我聽見需要有人接神學的棒，為世代發聲。想起當初自己年紀小時想過或許「有朝一日」我會讀神學，不過是先要結婚建立自己的家庭、有一定的積蓄、擁有多點人生經驗時，才考慮這回事，絕沒有想過那句有朝一日，竟是今朝。

話雖如此，因著神學院剛完成收生，我有一整年時間整理與尋索呼召的印證。及後發生雨傘運動，社會和教會都逐漸撕裂，我也有機會進入基督教機構，體會前線關懷貧窮的工作，亦以護士身分參與了露宿者探訪，我嘗試在零碎的片段中尋找連繫。在摸索中進入神學院先用部份時間體驗神學學習，竟然發現修讀神學的過程，在其中認識上帝才是最令我感到投入的事。至今，在全時間修讀道學碩士的過程中，上帝才慢慢讓我看見祂放在我生命中這些碎片的意義。同學聽畢我生命線的分享，以「充滿可能性」來形容我未來事奉的路。或許在不斷希望找到最終答案的紛圍下，這個形容仍然讓人感到不實在，然而這也叫我期待未來上帝在我身上所能作的新事。

匆匆看過這十年的生命經驗，或者大家所能夠看見的，是不斷地發生在我規劃以外的歷程。這是人神之間的角力嗎？我想正正就是歷程之迂迴，才叫我們切實知道真正能規劃生命的是上帝。在上使命課的時候，老師說到作為信徒有三重的召命：最低層是呼召成人、向上的是呼召成基督徒、最頂的才是呼召的職事。我們往往側重了看到底上帝呼召我們去做怎樣的職業，卻從未珍重過最核心的呼召是作為一個人、一個基督徒。不是嗎？我們翻開耶穌呼召門徒的敍述，祂所問的只是「來跟從我」而已。

跟從主是一生的呼召，這甚至是比呼召你成為心理學家、護士甚至傳道人更為重要。當我們認定神兒女的身份，我們再不需要計較是在內科、骨科還是深切治療部中，無論祂放我在任何地方，我也是受創天造地的主呼召而進入。祂在每一個場所都有獨特的使命，就是願意萬人能夠在當下感受到上帝的愛，從而認識並跟隨上帝。這樣，我再不需要計較自己能否走到想走的路，而是在任何環境當中都願意跟隨主。

耶穌第三次對他說：「約翰的兒子西門，你愛我嗎？」彼得因為耶穌第三次對他說「你愛我嗎」，就憂愁，對耶穌說：「主啊，你無所不知，你知道我愛你。」耶穌說：「你餵養我的羊。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你年輕的時候，自己束上帶子，隨意往來；但年老的時候，你要伸出手來，別人要把你束上，帶你到不願意去的地方。」耶穌說這話，是指彼得會怎樣死來榮耀上帝。說了這話，耶穌對他說：「你跟從我吧！」《約翰福音》21:17-19

我很喜歡以耶穌回應彼得的說話來看自己的生命，年少的時候自覺有能力就按自己意思去想去的地方，然而當跟隨主日久卻領會到我們要伸出自己的手，隨著所不知道、不能預料的人事物，領你去主所願意你去的地方。是的，跟從上帝可以是毫無把握、毫不實在，但耶穌帶領彼得所走的卻是一條榮耀上帝的路。若果我們都願意放手容讓上帝領我們進入祂所願意的地方，以祂的愛服侍當中的人的話，上帝會給我們看見，祂拼湊著不同生命所散發的美麗。

余錦榮 [前為公院小小Jun，現為中神全時間神學生]